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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人都道忘忧阁有三味药，一药解相思，一药解离愁，一药解烦忧。解得了天下人的爱恨情仇，却唯独解不开自己的心结。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，解开的是忧还是惑，放不下的是仇还是情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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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天的大雪争着抢着落在每一片瓦上，不出一夜，整个桃花镇都变成了白皑皑的一片，配上偶尔绽放的冬梅，煞是好看，引得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子小姐们，都呼朋引友赏一赏这难得一见的雪景。

桃花镇已经二十年都未曾下过雪了，都说瑞雪兆丰年，这一年怕是比往年都要好过些吧。

“哎哟！”正看着雪景感慨的少年突然一缩肩膀，揉着头上被砸肿的地方，转过头去不满地抱怨道。

“老板娘，你这是干什么。这好不容易下回雪，别的店家都休业了，你凌晨便让我起不说，还动不动打我。”

被称作老板娘的女人，看着少年粉嘟嘟的小嘴撅起来，肉肉的脸庞一上一下地抖动着，心情便大好起来。

“去把血灵捡回来。”

尽管刚刚还在抱怨，但一听到“血灵”的名字，墨小司就立即跳起来，欢快地扑进前面的雪地里。

安莫如好笑地摇摇头，怎么说，也是两百岁的人了，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。转过头，看见被白雪覆盖的桃花镇，熙熙攘攘走在街上的人们，不时抬手去碰触晶莹的雪花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，可安莫如怎么都高兴不起来，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她最讨厌的味道。

“老板娘，‘血灵’来了！”

咋咋呼呼的声音一响，安莫如就把自己怀里的木盒打开，“放进来。”

刚把“血灵”放好，墨小司就搓了搓被雪冻得通红的小手，一边暖着手，一边疑惑地开口。

“老板娘，你怎么把‘血灵’拿出来了？你不是可宝贝它了么？”

安莫如却只是淡淡地瞥了眼墨小司一眼，“你还是砚台的时候，就已经跟了我四百年，成了人形又跟了我两百年，六百年的时间，你光长肉没长脑子吧？”

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讽刺，墨小司早就司空见惯，要不是他抗打击心理强，早就刚在变成人形的时候，就被老板娘羞辱致死了。他可还记得当老板娘第一次见到他成人形的时候，笑的腰都快要折了。

那时候虚弱得都快要讲不出话来的他，只听见一声高过一声的讽刺从偶尔间断的笑声中传来，“你也太丑了吧！”“你胖成这样。”“我好后悔让你修道啊。”“你还是变回砚台吧。”

“胖小司，发什么呆。”

察觉到耳朵上一痛，墨小司对着安莫如的背影做了个大大的鬼脸，又一蹦一跳进了他们生活了好几百年的地方——忘忧阁。

“这‘血灵’不是我拿出来的。”

进到宽敞还有“地龙”的二楼，墨小司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，却听见了老板娘难得露出一丝焦虑的声音。

“‘血灵’乃嗜血之物，我们特意用了万金木来储藏它，除非它……”

说到一半，墨小司便闭了嘴，万金木乃上品之中的上品，对于饲养“血灵”再好不过，既能养“血灵”之灵气，又能抑制“血灵”的戾气。可刚刚“血灵”却跑出了储藏的盒子。难道说，它嗅到了血腥味？而且还是浓烈到无法忽视的血腥味，不然万金木都会吸收再转化成“血灵”所需的养分，可他为何一点都没闻到？

墨小司这才幡然醒悟老板娘方才骂自己鼻子不灵的原因，可这放眼望去，别说是血了，就连一丝红色他都不曾看见，难道说，自己真的是太胖了？鼻子都给肉堵着了？

“迎客去。”

墨小司只来得及感觉到自己身上一轻，再晃过神来，就看到自己已经站在了大门前，一下子从温热的地方出来，冷不丁就打了个寒噤，却只能跺跺脚在门口等着。

能让他来迎的，不是个仙官最起码也是只神兽吧。上次他迎的就是一只北方雪狐，漂亮得就如同从画里走出来一般，一颦一笑，一举手一投足皆透着十足的魅惑，要不是他年纪小，尚不懂情爱为何物，他早屁颠屁颠地跟着那雪狐浪迹天涯了。

只可惜呀，墨小司遗憾地晃了晃肉感十足的脑袋，两只圆圆的眼睛一下看看前头李家的门匾，一下望望飞驰而过的野狗，任凭脑子里想着这么些年见过的人，做过的事。

不知不觉竟然站了有一炷香有余，墨小司开始焦躁了，他虽是砚台修道而成，按理来说不怕冷。可他现在可是肉身，天冷了得穿衣服，饿了得吃东西，站这么长时间，手脚都冻麻了，也没见到有哪个像样的“客人”，倒是来了好几拨捣乱的地痞流氓，都被他给轰走了。

最后，他实在是没忍住，三步并作两步就跑上楼去，“老板娘，你让我等的人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，就瞧见了自家老板娘脸上露出了，他自打有意识以来的六百年都未曾见过的笑容，像极了他前日里看到的绣春楼迎客的那些女人，谄媚至极！

稳了稳心神，墨小司这才注意到坐在老板娘对面的人，来人一头长至腰际的黑发，只用一根银色的丝带轻轻绑着。一身极素净的青衣，墨小司只看了一眼，就知道眼前的这个人——不好亲近。

“莫如，你我是旧识，这个忙，你得帮。”

清冷的声音，让墨小司即使待在有“地龙”的地方也好像身处冰窖一般，感觉到彻骨的冷意。他安静地待在门旁，只看得到献殷勤的老板娘和来人挺拔的背影，室内强烈的压迫感让他快要喘不过气，他也就乖乖地没有出声。

前一秒还做着让人恶心表情的老板娘，一听到这话，立即就换上了平日里童叟无欺的纯善面容，“戈渊，你既然知道你我是旧识，你就应该知道，你这个忙，不是我不帮，是我帮不起。”

戈渊！难道就是那个传说中，以一人之力，不对，以一神之力率领三万天兵阻挡魔界十万大军的那个战神戈渊？那可是他心心念念都想要看上一眼的上仙啊！他刚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想法，脚刚挪动了一步，老板娘就好像察觉到一般，警告地瞥了自己一眼，就这一眼，墨小司也没敢再动一下。

“你若是帮了，日后我便欠你一个人情。”

安莫如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，她这忘忧阁开了几百年，这还是头一遭有上仙来她这里求药的，这便算了，求的还是她要被降仙级的药。这也算了，来求的人还是她自打入了仙宫就万分崇拜，恨不得天天给他端茶倒水的戈渊！

她即使一一千个不愿意，一万个想拒绝，可是一看到戈渊那张人神共愤的姣好容颜，就半个“不”字都说不出口。

仙宫里多的是长得好看的神仙，修为越高，五官便越发精致，甚至有的美貌，用任何字眼都难以描述，只看一眼，就能让人沉陷其中。戈渊不算是长得最好的，但偏偏就是这样一副冷冷清清，无欲无求的样子让她第一次见就仿佛失了魂一般，脑子里想的全是戈渊。就连偶尔下个凡都惦念着给他带点东西回去，尽管他从来不吃也不看一眼。

她追了他整整一千年，一千年的时间，可以令沧海变桑田，可以让蛮荒之地开出最美丽的花，可她却只做了一件事，一件足以成为整个仙宫笑柄的事。他们算不上是眷侣，可也比普通朋友更亲密，若是硬要说清楚，便是类似于亲人般的存在吧。

自神魔大战戈渊闭关后，她就想清楚了很多事情，月老都没办法改变的事情，她一个小仙又有什么办法呢。

“要帮你，不是不可以，我得了解清楚了，才能配药。”

安莫如并非想为难戈渊，但单凭戈渊简单地和她说几个字，她可不能保证做出来的药能有药效。

“好。明日子时，你等我。”

出乎安莫如的意料，戈渊竟然不假思索就答应了。也让安莫如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，她努力了一千年都没有结果的事情，却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，只用了人间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完成了，换算成仙宫，也不过一日光景。

等她黯然神伤完，戈渊早已经没了踪影，只看到一个胖胖的少年伸长了脖子往窗外看。“墨小司，你说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人了？”

“你比凡人尖酸刻薄。”

安莫如皱眉。

“你比凡人不知好歹。”

安莫如撸起了袖子。

“你比凡人不懂分寸！”

安莫如越过桌子就朝墨小司扑过去，“你这个胖砚台，让你说你还真说！”

“老板娘饶命啊！我是砚台，不能撒谎的！”

犹如水墨画一般安静祥和的桃花镇，偶尔传出一两声诡异的尖叫声和带着怒意的怒吼声。

夜色逐渐笼罩着整个桃花镇，白日里还热闹非凡的街道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，使要出门的人，瞧见空无一人的街道，打心里生出一股寒意，望了望天色终究还是关上了门，择日再出。

肆虐的狂风敲打着门窗，告诫了镇上的人们，这样的平静不会再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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